6月14日,中国足球死于天津水滴,告别南非世界杯,就像4年前死于广州天河,绝望德国世界杯。溺于“河”,毙于“水”,不一样的死法,一样的窝囊:在亚洲“基层”彻底玩完。
别唱“伤心是一种说不出的痛”,或“我的世界开始下雪”。古人云,鼻涕没倒流的,中国足球却一通猛吸,证明祖传箴言未必不是鬼话——从1981年的“苏家军”到2002年的“米家军”,好歹横盘于亚洲第一军团,可接下来呢?连续两届,在亚洲区主战场外便已止步出局。
绝无悲壮,惟有悲哀,对如此“杯”伤,没必要哼一曲失恋的挽歌,不值得露一脸苦恼人的笑——两小时后,看欧洲杯,欣赏瑞典“高人”与西班牙“斗牛士”竞技竞力,领略挂帅俄罗斯的希丁克与领军希腊的雷哈格尔斗智斗勇,是球迷就得承认,蹴鞫在中国,足球在它乡。
尽管,绿茵江湖抽刀拔剑论英雄,向来有足球是圆的一说,也诞生过“丹麦童话”、“希腊神话”乃至“中国梦话”之类奇迹,但根本而言,足球是方的,按实力上下左右各就各位才是常态。瞧中国队的技不如人,不仅败给卡塔尔、伊拉克算不上意外,败给谁球迷都无话可说。
有话可说的是纳税人,值得拷问的是为什么技不如人,需要审查的是公共财政、国有资本对中国足球的力挺何以低效、无效甚至于负效。正如这次把“杯”伤留给自己,“洋打工”杜伊、福拉多以及麾下二十多名球员,也许是最顺嘴的出气筒,却不能成为顶缸的替罪羊,真正一针见血的是“中国队解散”与“谢亚龙下课”的呐喊指向——直刺官办足球的体制死穴。
这个世界上,凡对足球的前世今生、来龙去脉有所了解的人,无不清楚的基本事实是,当我们引以为荣的远古蹴鞫游戏被英格兰人改造成现代竞技足球后,迄今为止,它的一部演进史就是一部逃离官办、奔赴民办的职业化史。职业足球,推崇供需的有效衔接与良性互动遵循市场法则,公众是消费者,俱乐部是营运商,政府只履行公共服务职能,实践充分证明,这种民办而非官办的体制合拍竞技足球内在规律,将其发展成了第一运动,打造成了庞大产业。
尽管,在国民经济市场化取向改革大势推动下,1990年代初,中国足球职业化提上议事日程,并从1994年开始了职业联赛,但不能不说,十多年来徒有虚名,始终停留在似是而非的伪职业化、伪职业联赛阶段:官方主宰一切,民间无从自主,名为民间社团实为政府机构的中国足协一统江山、一言九鼎,与职业足球由市场起基础作用的要求貌合神离、南辕北辙。
中国足球的王俊生、阎世铎、谢亚龙时代,萎靡不振一脉相承并无秘密——民办的真职业足球与官办的伪职业足球,差别显著,简言之:前者,权、责、利界限清晰,有内在激励与约束机制,能使生机和活力持之以恒,可促进技战术水平不断提高,为公众赏识认可而喜闻乐见;后者,政府机构与经营组织、公共权力与私人权利、看得见的手与看不见的手等关系乱套,由行政与市场暧昧所致的权、责、利含糊与秩序混沌,必然成为孳生假、丑、恶的温床。
谁若坚持认为政府对市场越俎代庖是正确选择,坚持认为中国足协替民当家、为民做主的官办足球并非穷途末路,那么请回望中国足球足迹,看职业联赛如何从希望的田野变成破败的荒野、一票难球的金牌球市如何沦为门可罗雀的惨淡球市,看假球有多假、黑哨有多黑,看罢赛、撤资、赌球闹剧……事实胜于雄辩,长官意志当道的足球,没有最坏只有更坏,恶果不仅是用纳税人的钱把足球搞得乌烟瘴气,而且从来没谁负责,主事官员挪动屁股照样当官。
犹需强调:白马非马,世界杯足球不等于足球。官办足球,即使像阎世铎般走运,碰上韩日主办世界杯退出亚洲区角逐,并不顾中国足球全局与长远发展之需而喝令一切为“出线”让道,倾尽全部老本连同寅吃卯粮孤注一掷豪赌,虽赌进了世界杯决赛场也得不偿失,因为这一“中国梦话”政绩的高昂代价是中国足球基础全面坍塌、一赌断魂。而更多的常态下,官办足球面对世界杯,不把“杯”伤留给自己才怪,王、阎、谢三代掌门对此应当最心知肚明。
中国足球“杯”伤史上,技不如人只是病相,体制不如人才是病根。对症开处方,重在革除官办,还权民间,让市场荡起驱动与制约双桨,这不是对谢亚龙再做这边“下课”那边“上课”的前任式处理,而是按市场机理重构官民关系,如此未来方可期待,否则绝无前途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