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斯布鲁克,6月13日,离西班牙与瑞典的大战只剩下一天。
从火车站前走过,远远的便听见站台上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还伴着人群的阵阵喝彩,奏出的旋律正是那首熟悉的《Viva Espana》——每一次,当斗牛士出现在场上冲锋陷阵,这首歌也必会在球场中以震天的声势响起。
是哪里来了这么一群兴高采烈的西班牙球迷?好奇的过去一看,却见到了一顶熟悉的巴斯克贝雷帽,12号球服罩住略有些臃肿的身影,当眼光再落到那面写有“El bombo de Espana, Manolo(西班牙之鼓马诺罗)”的大鼓上,便再没有任何疑问了——正是他,被人誉为西班牙“鼓王”的马诺罗,那名出现在每一场西班牙国家队比赛的看台上,击着大鼓带领人们欢呼的最衷心“粉丝”。
熟悉西班牙队的人对马洛罗一定不会陌生,事实上所有看过欧锦赛或者世界杯的人也必然会对这名年近花甲的西班牙人印象深刻——他的形象频频的占据电视画面,在西班牙的知名度甚至已不输给场上的球员。单看鼓声一停,人们便蜂拥而上向他索要签名和合影的势头,他俨然已是一名明星级人物。
从98年第一次在电视转播中认识马洛罗,到现在对面而立,已过去了整整十载。每每曾在看台上遥遥的向马洛罗行注目礼,今天却是第一次近看这位已成为西班牙球迷精神领袖的老人,于是发现贝雷帽下露出的是斑斑的白发。“我做球迷40年,跟随国家队35年了!”马洛罗似乎自己也有些感叹,他掰着手指数了起来,“经历了七届世界杯——西班牙,墨西哥,意大利,美国,法国,日韩,德国……”35年的痴心不改,已让朱颜变成了白发,然而59岁的他不服老,他把自己的“挂鼓”日定在了遥远的18年后——到那时他为西班牙“征战”整整12届世界杯。
35年,他比任何球员为国家队效力的岁月都更长,他也比任何人都更有资格评点西班牙足球——仅仅一个理由便已足够——他为这份热爱而失去了一切。经营的酒吧因他时常缺席而倒闭,将他陷入了经济危机,而伤他最重的,却是1987年的某一天,当他风尘仆仆的从赛场赶回来,推开家门,却发现家人已因无法忍受他的“疯狂”弃他而去。
这20年前的往事已经过于遥远,落在老人的眼里只是淡淡的烟云。“那时候,他们都说我疯了。这样想很正常,不是么?”他的嘴角牵起一丝嘲讽般的微笑,却不知是自嘲,是嘲弄那些曾嘲弄过他的人们,还是仅仅嘲弄着命运。
而足球,到底给他带来了什么?“很多很多,”他微笑,“我给球场制造喧嚣,让人们得以兴高采烈,这一切都让我欢喜。而抛开所有这些,还有那一份对足球的热恋。我爱足球,这就够了。”
爱,一个多么简单的字眼——有多少人可以爱的冲动盲目,却不能如他一样甘冒失去一切的风险;而他,虽然热爱,却依然理性,在西班牙首胜换来一片叫好声时,他却没有跟风高喊起“夺冠”的口号:“现在比赛刚刚进行过一场,一切都不能过早下定论。让我们看看明天的比赛。这场球注定将很艰难,不过只要西班牙打出自己的风格,也没什么可怕的。至于究竟能打到哪一步,我想足球这种游戏,除了技战术,还有运气的因素。只能说西班牙是一支有实力的队伍,走得远一些并不是没有可能。”这是饱经风霜的睿智,也是无数次失望而归后的谨慎。
球员与马洛罗之间也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他与西班牙国家队的很多人都有不错的私交:“劳尔就是我的朋友,虽然他这一次不在这里。”不过他并不喜欢那些谁该入选谁该被放弃的争执,“所有的西班牙球员对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不管他是卡西利亚斯还是帕洛普。”说这话的时候,他慈祥的神情似乎像在说自己的孩子。
明天的比赛,他将一如既往地出现在看台,对着上万名西班牙球迷敲响他的大鼓。而有他在的地方,便有西班牙语排山倒海的欢呼。事实上,“鼓王”的鼓声已不仅为胜利而奏,也是给自己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鼓舞——在敲响第一槌的时候,他已经明白,这追寻足球的热情与艰难,注定将为他奏鸣出一种别样的人生。(